荷包蛋的憂愁與喜悅

二月十四日是西洋情人節（St. Valentine's Day），按照傳統，情人們在這一天透過郵件、卡片、花、糖果的交換，傳達愛意。到底這個節日的來源是什麼呢？有幾個不同的故事版本，這邊舉一個流傳比較廣的版本。

大概在西元二七○年左右，羅馬有一個皇帝Claudius二世，他的外號「殘酷的Claudius」，當他要擴充軍隊去外面打仗時，發現羅馬年輕人都不願意當兵，他認為是因家庭牽掛和拖累的緣故，所以，他下令禁止結婚和訂婚。這讓年輕人十分惶恐，有一個叫Saintt Valentine的神父，還是私下替年輕男女主持婚禮，因此被皇帝關在監獄裡，但是許多年輕人都到監獄外，把花和寫好的信件丟進窗內給他，他在二月十四日那一天被處死。

所以，這一天就選為紀念他的日子；年輕男女在這一天交換信件、花和糖果，成了傳統。當Saint Valentine在監獄裡時，有一位守衛的女兒常去慰問他，被處死的前一天，他寫了一封信謝謝她的照顧，結尾他寫Love, from your Valentine。今天在英文裡我們常說，I am your Valentine（我是你的好朋友，甜心）。Valentine變成了一個通用的名詞，意思就是親密的朋友、甜心、情人。

在台灣我們一年慶祝兩個情人節，一個陽曆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，一個是陰曆的七月七日七夕，這兩天都叫做情人節。看到這裡，我倒想問問大家，「情人」這兩個字的定義是什麼？也許有人會抗議，你們學科學的，什麼東西都要下定義。

你可曾聽過南宋詞人元好問寫的一首詞，當他看見一個捕雁的人，捕獲一隻雌雁，雌雁落在網中死了，雄雁在旁邊哀鳴，突然向地面猛衝而死，元好問的詞開頭第一句是：「問世間情為何物，直教人生死相許。」看不見，摸不著，捉不住，說不清楚的感覺，既然不知情為何物，又何必追根究柢去問「情人」的定義呢？不過，還是讓我們嘗試描述「情人」是怎麼樣的一個人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覺得很開心和舒服，也許你會關懷大笑，也許你會拈花微笑，也許你只想讓他對著你笑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也許你會覺得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跟他講，也許你會覺得三言兩語他就完全懂得你要講的是什麼了，也許你會保持沈默，讓他講給你聽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可以無拘無束胡言亂語，你也會講話有分有寸，小心翼翼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想睜大眼睛好好地看著他，也許你想閉上眼睛，在腦海中描繪他的模樣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聽到鳥語，聞到花香，聽到仙樂，看到彩虹，也許你會感到一片寧靜、一片空白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想喝一杯美酒，你會想用一杯清茶，你會想起巧克力伴黑咖啡，你會想起加了檸檬片的可口可樂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想為他唱幾首老歌，或者你會想為他寫一首小詩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擔心風太大，他會著涼，太陽太猛，他會流汗，不過，你自己倒覺得雲淡風輕、溫暖舒暢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覺得你沒有任何的煩惱，也許你會覺得一切的煩惱，都是值得的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覺得精神抖擻、意氣風發，你會變得輕飄飄、懶洋洋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覺得時間過得太快，你會希望地球停止運轉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會想帶他去遊花都巴黎，或者去探訪瑞士山中的一個小鄉村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你和他在一起時，你覺得「情」是一道敞開的大門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覺得很孤單，但是，也許你會覺得他還是在你的身旁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回想起和他在一起時的美好時光，你會開始編織當他再和你在一起時的歡樂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剩下來的只是工作；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沒有心思在你的工作上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覺得時間過得太慢，你會覺得長途電話實在是最偉大的發明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覺得食物只是維持健康的食品，你的味蕾已經宣布罷工，你的腸胃已經失去消化的能力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擔心他著涼、中暑、食物中毒、家裡出現小偷、走路被機車撞倒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不注意穿衣服而著涼，你會忘記關家裡的門而遭小偷，你會走路不留神差點被機車撞倒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想到你是在撒哈拉大沙漠裡獨行，在北極的寒風中打哆嗦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想化作一隻小鳥，可是你卻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在地上爬的爬蟲。

情人是一個人，當他不在你身旁時，你會覺得「情」是一個不可超越的關卡。

有一個情人是幸福的，作一個情人是幸福的，在情人節的時候，Where is your Valentine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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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為何物？雖然我們不能用一張圖畫、一份表格、一個方程式，把「情」表達出來。但是，當我們試著描述跟情人在一起時，快樂、開心的感覺，和情人不在身旁時，失落思念的感覺。讓我們知道「情」是一股力量，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一份「特殊」的感覺，把兩個人連接起來，其實，按照我們的描述，「情」並不限於「男女之間的愛情」，父母子女之間的「親情」，兄弟姊妹之間的「手足之情」，志同道合、興趣理念相投的朋友之間的「友情」都是「情」。情人節談到情人這個詞，我們往往會直覺想到男女間的愛情，愛情開始在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之間，也會把這兩個人的生活和生命，緊密的結合起來。

情可以從無到有，從淡到濃，從短暫到長久，從片刻到永恆，但是情何嘗不會淡化、不會消失？

我們不知道「情為何物？」但是，還是能夠談談怎樣去面對「情」，處理「情」。我們可以說每個人都坐在一部雙頭馬車上，讓「心」（heart）和「頭腦」（head）帶著我們走，也就是讓感情和理性帶著我們走。我們要讓這兩匹馬互相協助、調整和制衡，走得平穩、走得快捷，走向正確的方向。

「心」是一匹純真的、火熱的馬；「頭腦」是一匹有條理的、冷靜的馬。

「心」是一匹有衝力的馬；「頭腦」是一匹有持久力的馬。

「心」是一匹跑了再算的馬；「頭腦」是一匹算過才跑馬。

「心」可能是一匹橫衝直撞的馬；「頭腦」是一匹識途老馬。

當「心」這一匹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時；「頭腦」這一匹馬會幫忙看清楚。

當「心」這一匹馬跑到懸崖邊時；「頭腦」這一匹馬會幫他停下來。

當「心」這一匹馬摔倒時；「頭腦」這一匹馬會幫他站起來。

當「心」這一匹馬飢渴時；「頭腦」這一匹馬會幫他去找水草。

當「心」這一匹馬跑得太快時；「頭腦」這一匹馬會幫他慢下來。

當「心」這一匹馬跑得太慢時；「頭腦」這一匹馬會幫他跑得快一點。

「心」這一匹馬帶著我們去追求；「頭腦」這一匹馬幫我們去接受。

美麗的愛情故事，何止上千上萬，我挑選了兩個中國故事，它們的背後，也隱隱約約說出心和頭腦這輛雙頭馬車是怎麼走的。

前面提過農曆七月初七是中國的情人節，它是源自古代牛郎織女的神話。傳說織女是天帝的孫女，愛上了人間的牧牛郎董永，下凡和他結婚，過著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。但是王母知道了，十分生氣，因此派天兵把織女捉回天庭，牛郎在神牛的幫助下，一直追上天，被王母劃銀河為界，每年七月初七，人間的喜鵲會飛到銀河上，駕起鵲橋，讓他們渡過銀河相會。

宋朝詞人秦觀寫了一首有名的詞《鵲橋仙》：「纖雲弄巧，飛星傳恨，銀漢迢迢暗渡。」是描寫雲星和銀河；「金風玉露一相逢，便勝卻人間無數。」七月初七是秋天的開始，金風玉露是初秋的景致；「柔情似水，佳期如夢，忍顧鵲橋歸路。」他們在鵲橋上相會之後，就要分手了；「兩情若是久長時，又豈在朝朝暮暮。」何嘗不正是「心」和「頭腦」這匹馬之間的對話？

另一個則是趙孟頫和他的夫人管仲姬的故事。趙孟頫是宋末元初人，他是宋太祖趙匡胤的十一代孫子，他的書法叫做趙體，他的繪畫、尤其是他畫的馬，到今天還是鼎鼎有名的。宋朝亡了，趙孟頫在元朝當了大官，他的夫人管仲姬也是有名的書法家，當趙孟頫遇到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，想納她為妾時，管仲姬寫了一首詞，唸給趙孟頫聽：

「你濃我濃，忒煞情多，情多處，熱如火，把一堆泥，捻一個你，塑一個我，將咱倆個一起打破；用水調和，再捻一個你，再塑一個我，我泥中有你，你泥中有我，我與你生同一個衾，死同一個槨。」

趙孟頫聽了這首詞後打消了納妾的念頭，這首詞後來由李抱忱先生作了曲，現在還是非常流行。（摘自劉炯朗《20不惑》第三講 你我他的相處之道）